《送我上青云》坦荡地呈现女性的欲望

放大字体  缩小字体 2019-08-18 12:06:48  阅读:312+ 来源:澎湃新闻网 作者:责任编辑NO。谢兰花0258

留意:本文有剧透

滕丛丛执导,姚晨主演并监制的《送我上青云》,片名引自《红楼梦》。在第70回,大观园举行了柳絮诗会。史湘云、探春、宝玉、林黛玉、薛宝琴、薛宝钗六人共做了五篇《柳絮词》。薛宝钗的咏柳絮词是在湘云、探春、宝玉、黛玉、宝琴之后所作的,之前的四篇大略都将柳絮看做“轻浮无根无绊”之物,表达一种丧败的心情。

薛宝钗则反其道而行之。她写道:“白玉堂前春解舞,春风卷得均匀。蜂团蝶阵乱纷纷。几曾随逝水,岂必委芳尘。万缕千丝终不改,任他随聚随分。年光光阴休笑本无根,好风频借力,送我上青云。”宝钗将柳絮的无根流浪,吟咏出洒脱安闲之味来,表达了一种安然大度、逾越悲喜的心情。

《送我上青云》海报

电影中也借袁弘扮演的人物之口谈到这一点。而片名如同已奠定了电影的基调,尽管它叙述的是一个女记者不幸得了卵巢癌之后的故事,但电影的风格却一点都不苦大仇深。

坦荡的女性愿望

女主人公叫盛男(姚晨 饰),谐音胜男。国内的编剧尤爱给女强人取名“胜男/盛男”。盛男从小就自主、要强,成果很好,博士没读完便出来当记者。她本来立志当个战地记者,但天不遂人愿,在一家显着不是啥大报的报社里当查询记者。不媚权贵,脾气健康,心直口快,工作如同也不怎么起色,北漂多年积储就三万多块钱。

她回趟老家本期望从爸爸妈妈那里借点钱,但跟父亲一见面,父亲反倒跟她开口要钱,由于他的公司要破产了。母亲梁美枝(吴玉芳 饰)由于父亲多年的外遇,耽溺于美容养颜,满心憋屈地想寻觅第二春。

吴玉芳扮演盛男的母亲梁美枝

家人靠不住,朋友四毛(李九天 饰)也靠不住,他忧虑盛男一不小心挂了,钱要不回来。但四毛仍是给盛男介绍了个活,为企业家、大土豪李总(梁冠华 饰)的父亲(杨新鸣 饰)写自传。

在去采访李父的路上,盛男遇到了文艺青年刘光亮(袁弘 饰)。他跟这个国际如同有些方枘圆凿,由于他的气质是仁慈的、温润的、超逸的,还带有那么一点点忧伤。刘光亮跟盛男聊云,聊时刻,聊生命,聊有限和无限,掉书袋都显得那么新鲜脱俗。

盛男偶遇刘光亮,很快被他招引。

盛男很快对刘光亮产生了爱好。她盛装与刘光亮相会,烈焰红唇,在刘光亮说得正起劲时,她对刘光亮说:“我想和你做爱”。她解释道,卵巢癌手术后,她可能会失掉性快感,她想在手术前,跟自己喜爱的人做一次。

要在国内大荧幕上听到女性说这句话,还真挺难的。不过,《送我上青云》规范还有更大的时分。向老友四毛“求性”未果,盛男一个恶作剧报复,毁掉了四毛的发财致富梦,愤恨的四毛想经过性暴力报复盛男。两人一番云雨之后,电影出现了一个继续十几秒、宛转且斗胆的镜头,盛男在自渎。这应该是国产公映电影里寥寥无几(也许是仅有)的展示女性自渎的画面。

这张海报,就截取自盛男自渎的片段。

坦荡地展示女性的情欲,这是《送我上青云》一个重要的价值百科。

不用讳言,许多观众对女性“我想和你做爱”及自渎的心情是,羞耻或“不知廉耻”。由于从古至今,女性大多是作为男性愿望的客体而存在的,她们只能是男性愿望的投射。就像孟悦、戴锦华说的,“惊人的却是历代文人们对女性外观幻想形式上的迥然不同,特别体现在一个历史悠久的修辞手法上,行将所写女性形象‘物品化’,借物象喻女性外观。最常见的譬喻有如花似玉、弱柳扶风、眉如远山、指如春葱,以及软香温玉、冰肌玉骨等等其他已成为老生常谈的比兴常规。”

女性“没有”愿望,不能具有愿望,这是男权制的一个特征。女性的需求依附于男性的需求,她们作为妻子、母亲、女儿的社会特点被扩大,作为独立生命体的天然赋性与生命赋性的一面被遮盖。

确实也能够找到一些体现女性愿望的著作,不过往往是两个极点。一个是以极点纵欲来戒备世人,比方《金瓶梅》,“金莲以奸死,瓶儿以孽死,春梅以淫死……诸淫妇以描画世之丑婆净婆,今人读之汗下。盖为世诫,非为世劝也。”另一种是欲求不得后的品格反常,比方张爱玲小说《金锁记》中的曹七巧,《怨女》中的银娣。

对女性愿望的压抑和“污名化”,现已不知不觉间成为一种社会规训。女性承受了这种规训,她们也会将自己的愿望视为羞耻,或许将其他女性的愿望视为羞耻。一起这种规训,也成为一种社会规范和价值百科观念,它孤立、敌视、敌视那些具有愿望的女性,愿望女性要么被损伤,要么在压抑中走向品格的歪曲与反常。

电影中有一个简略被疏忽的小细节,当盛男被奉告卵巢癌后,她的榜首反应是,“也没有乱搞男女关系,好多年没性日子了,怎么可能得卵巢癌”。哪怕是她,一个独当一面的新时代女性,不自觉地承受了这种规训——如同女性寻求生理需求,才会得卵巢癌。

就连盛男,一开始也不自觉地承受了规训。

唯有在逝世之前,当盛男从头整理日子时,她才直视自己的愿望。可贵的是,电影斗胆、直观地出现了盛男的愿望。影评人不用为她的愿望附加什么孤单、寻求自我等价值百科,它完全能够就仅仅愿望自身,女性本就跟男性相同,能够天然地议论愿望、满意愿望。

食色性也,愿望并没什么好羞耻的,它是正常的、坦荡的。就像李父终究给自己的列传如此收尾,“爱欲是存亡之门,我从那儿来,还回那儿去。”当然,任何愿望的放纵都有不良后果,但这不仅仅是性欲,胃口、物欲、成功欲也是相同的。

这儿值得顺路一提的是,尽管主创者不愿意将电影简略定性为一部女性电影,但事实上,它首要叙述是一个从女性视角动身的女性故事。这在大陆国产电影里,十分罕见。之前海清在FIRST影展上的讲话引发了争议,乃至后边还有声响倒过来责备海清们“矫情”,这实在是乱扣帽子。女演员的恳求指向的是我国电影长期存在的一个症结:对女性日子窘境、情感窘境等故事的疏忽。尽管大陆电影里也有许多女性人物,但大多是作为烘托存在,她们是母亲、是妻子、是女儿、是性感的荧幕宝物、是巴望爱情与婚姻的“剩女”,唯一许多时分,她们不是女性个别。

因而,我国许多男性根本不了解女性。电影中刘光亮的人物来自于阿乙的小说,阿乙也说,作为一个男性,看完这部电影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实了解过女性。我想,许多男性看了《送我上青云》,也会有相同的感受。

对男性窘境的体恤

《送我上青云》之前曾在上影节等有过展映,依据反应,不少男性观众觉得被冒犯了,由于电影中除了走到生命止境的李父展示出一些沉着、温情和诙谐外,其他人形象都挺糟糕的。乃至有观众以为,电影有“厌男症”。

前文谈到的刘光亮,电影的前半程他完全是一个正面的、能够激起观众保护欲的男性形象,如同这个国际配不上他这样单纯的人。但他的形象很快坍塌了,当盛男见到大土豪李总,她才发现,本来刘光亮是他的女婿。这个看似无欲无求的文青,恰恰是为了金钱竞折腰的庸俗之辈。

曾经许多电影,热衷于讪笑半吊子的文艺女青年,比方《阿姨的后现代日子》《立春》《等风来》,《送我上青云》则贡献了一个可谓经典的半吊子文艺男青年的形象。他是自豪、虚荣的,一起他又是软弱和无辜的。

刘光亮初中时便能背圆周率背到一百位,电视台都把他当“神童”,可“神童”考了三次大学都没戏,终究上了大专。应该是凭仗颜值取得了土豪女儿的喜爱,两人成婚。但岳父一家人根本就瞧不上刘光亮,在岳父与其他脑满肠肥的土豪的聚会中,他总被使唤着当众背诵圆周率,被所有人作为笑话,而他挑选屈从,忍受着自己庄严被蹂躏。他想要取得的尊重,只不过是阿Q式的精力成功,比方借岳父之父的葬礼,推着轮椅抵达遗体前,让所有人对他三鞠躬。不幸、可悲又可叹。

刘光亮在岳父的父亲的葬礼上承受他人的“鞠躬”,以取得他一向巴望而不得的尊重。

为什么刘光亮在岳父面前抬不起头来?由于岳父有钱、有本钱,而在这个男性国际里,有钱才是成功的,有钱者才有庄严。

因而,盛男的搭档兼老友四毛也张狂执迷于金钱和成功。他挑选当记者,是由于他想借助记者的人脉与资源,攀附上哪个大款,寻觅发财的时机。他是典型的财迷,再三告知盛男,有钱了可不仅仅活得舒畅,还能赢得尊重。

四毛一心想凑趣富豪。他是色盲,被盛男恶作剧,穿戴红西装去李父的葬礼。

女性们有窘境,男人们也有窘境,他们迫切需要得到外界的尊重——而这又只能经过金钱来衡量的。男性的窘境,恰恰与女性的窘境构成了一体双面,我们都是同一套男权准则的受害者。

许多男性保护男权准则,以为限制女性能从中获益。其实没那么简略。就像戴锦华教授在一个对谈中说的,“男性在这个社会傍边居控制方位、优势方位,但一起男性也被锁死在父权结构傍边。一个简略的事实是,今日一个女性的所谓失利者和一个男性失利者的遭受恐怕十分不同,由于父权逻辑设定男性有必要成功、有必要在干流结构中占方位。而女性的失利尽管相同伤痛,却被社会目为‘正常’,由于本来就没想让你入围、入局和参加比赛……一方面男性是男权社会的控制者,另一方面他也是男权逻辑的囚犯。比方男性生而巨大阳刚、力大无穷、聪明能干,有必要取得成功,有必要封妻荫子,有必要让你买得起许多包。”

对谈者回答道,“而且是LV的。”恰巧,电影中也出现了一个LV包。盛男的父亲都现已快破产了,开口向盛男要钱,成果他还得给“小三”买一个LV的包。女性工作无成如同挺天经地义(女性并未因而占便宜,就像盛男胜过男人,却也由于是女性而被忽视),但一个男性工作无成、不能给女友/妻子买LV,他如同便是失利的了。

电影中,大都男性的窘境均来自此:他们想赢得尊重,就只能成功,只能赚许多许多钱。《送我上青云》并不像部分走极点的“女权电影”,将男性作为敌视者,如同女权便是女性打败男性,男性都是罪无可赦;相反电影有一种逾越性别的温柔软体恤,比方导演在承受汹涌有戏专访时谈到,“我也以为男权思维统摄下,之于男人自身而言也不平等,他们有必要取得工作成功才是所谓‘成功人士’,而家庭的幸福美满、个人的兴趣与才调都不能被界说为人生的成功,这相同很狭窄片面。”

导演看到女性的窘境,也看到了男性的窘境,而这一窘境却有着一起的敌人:寄生于男权制的整个社会点评系统的单一。它“降低”了女性,一起也“高估”了男人。电影中男性变得恶臭,并非污名化男性,而是客观出现了这种“高估”带来的压榨导致的男性的异化。

电影失于完毕的匆促马虎

尽管议题沉重,电影中棺材、疯子等意象,以及贵州山水氤氲的模糊气氛,都让电影有浓浓的文艺片气味;但《送我上青云》的整个基调,则像片名所涵义的,轻捷、轻松、轻盈,乃至带有那么一点野趣。不少对白充溢讥讽,一些包袱(比方“性感裸男”)抖得很聪明,对人物的丑相也是以黑色诙谐的方法出现,全体有举重若轻之感。导讲演她喜爱《弗兰西丝·哈》,某些桥段确实有其神韵。

但电影的问题在于,完毕得过分匆促和马虎了。当完毕亮出字幕时,笔者是有些讶异的,就这么完毕了?盛男就这样彻悟了?整部电影心情的衬托,缺少一个有说服力、有提高的落脚点,就如同青云直上,未到青云,戛然而止。

能够了解主创者的目的,当盛男见了百态众生,也体会了一个人的高潮后,她看开与豁然了,并不需要非得把爱与尊重的渴求寄托在他人身上。听疯子说出“我喜欢你”挺好的,更好的是,自己一人能够面临风与原野,每天大喊三声“哈、哈、哈”。

电影完毕,盛男取得宽和。

仅仅导演在对盛男心路历程的这一转机略过于僵硬与突兀,关于一般观众来说,存在必定的了解难度。而且,假如整个社会普遍存在的窘境,终究仅仅诉求于个别心境的调整,那么,它也是平凡的宽和。

作为滕丛丛的处女作,《送我上青云》是幼嫩了些,起承转合不行流通,特别是完毕的匆促,较为惋惜。但整体来说,它诚心十足,勇气十足,特别是在首日排片如此之少的景象下,值得观众帮它“送上青云”。

本文来历:汹涌新闻网 责任编辑:姜晓雯_NQ193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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